海上信风频 犹传江心镜——扬州与南洋的交往故事
编者按：
早在依靠季风航海的唐代，扬州就已经为南洋诸岛所知晓。1975年，扬州唐代遗址发掘出土人像陶范半面，形貌酷似马来人种，是扬州与南洋交往的历史见证。现代文明的风帆，犹如腾飞
早在依靠季风航海的唐代，扬州就已经为南洋诸岛所知晓。1975年，扬州唐代遗址发掘出土人像陶范半面，形貌酷似马来人种，是扬州与南洋交往的历史见证。现代文明的风帆，犹如腾飞的翅膀，传播着更多更响的扬州与南洋合作共赢的声音。
中国的东南有一片广袤的海域，星罗棋布着一些岛国。在中国古代文献里，它们常被称为爪哇、渤泥、淡马锡、柔佛和吕宋等名，其实就是今天的印尼、文莱、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等国。习惯上，我们称它们为南洋。
下南洋曾经是中国民族迁徙史上的三大奇观之一，另两个是闯关东与走西口。下南洋改写了部分国人的命运，也改写了南洋岛国的经济。而古代扬州，作为丝路重镇和国际大港，也和南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黑石号”沉船上的扬州铭文铜镜，证明扬州港是中国最早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为唐代扬州是陶瓷之路的起点提供了佐证。）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印度尼西亚勿里洞海域，发现了一艘命名为“黑石号”的阿拉伯沉船，船上有六万多件唐代中国制造的金器、银器、铜器、瓷器等。有一枚看上去并不特别的铜镜“江心镜”，却有着非比寻常的考古价值。
江心镜一称水心镜，传说唐玄宗对它情有独钟。据《异闻录》记载：“唐天宝三载（744）五月十五日，扬州进水心镜一面，纵横九寸，青莹耀日，背有盘龙，长三尺四寸五分，势如生动。玄宗览而异之。”书中还说，扬州参军李守泰向唐玄宗进呈水心镜时，讲了一段扬州铸造水心镜的传奇故事。原来，在铸镜之前，忽然来了个老人，自称姓龙名护，对铸镜工匠吕晖说，要得铸造好铜镜，必须将铸镜的火炉放在船上，等五月五日午时，把船驶至扬子江心，铸出的铜镜才最为好。吕晖是扬州著名铸镜工匠，在龙护老人的指引下，就将铸镜炉搬到一条大船上，在五月初五这天把船开到扬子江心，等到正午时开始铸镜。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这时突然白浪滔天，江水掀起的大浪有数丈之高。因为此镜在扬子江心炼造而成，故称为江心镜。江心镜似乎具有神奇的功能，五年后陕西大旱，当地僧人求雨失败后，急中生智以江心镜一试，顷刻天降甘霖。黑石号上的江心镜，就是扬州所造。
扬州进奉的江心镜，曾经存放于长安内库，天宝七载（748）被道士叶法善用于道家祈雨的法事活动。但是千余年来，人们很少看到唐代扬州江心镜的原物。这次从海底首次发现的铜镜，尽管有些锈损，但是保存完好，铭文“扬子江心百炼造成唐乾元元年戊戌十一月廿九日于扬州”清晰可见。因为江心镜经过百炼而成，故也称“百炼镜”。
专家认为，“黑石号”是从扬州开往南洋去的商船，这表明扬州与南洋早就有了通商的历史。
“黑石号”上从扬州采购的珍贵商品，还有唐青花瓷盘。这是中国迄今发现的最早期、最完整的青花瓷器。三件青花瓷盘上的纹样不完全相同，但构成和母题如出一辙。在扬州本地出土的瓷片上，这种结构和特色的纹样也时有发现，说明当时扬州经常使用和销售这类瓷器。青花瓷风靡于元明清时期，而扬州唐城遗址发现的青花瓷片，打破了青花出现于元代瓷的传统认识，把青花瓷的历史提前了数百年。“黑石号”上的青花瓷盘与大量中晚唐瓷器一同出现，从一个侧面记录了唐代烧制青花瓷的历史，也为青花瓷在当时输出海外提供了佐证。此外，“黑石号”上还有很多工艺精湛、花纹精美的金银器，也都可能产自扬州。
想当年，阿拉伯人驾驶着这艘从波斯湾出发的国际商船，靠着风力的推动，到达中国广州后，卖掉船上的货物，又购进大批的中国货物驶向南洋。从“黑石号”上发现的大量扬州货物可以推断，这艘商船从广州继续北上，最北到达扬州，在扬州购买了铜镜以及大量长沙窑、邢窑、越窑等各个窑口的瓷器后，重新回到广州起航，后来不幸遇到海难，沉入海底。
“黑石号”沉船上的扬州铭文铜镜，证明扬州港是中国最早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为唐代扬州是陶瓷之路的起点提供了佐证。
（无论是扬州多子街走出去的“微笑大使”外交家徐敦信，还是从南洋走进高邮的汪曾祺夫人施松卿，他们都像是飘荡在南洋的信风，为扬州及南洋各地带来友谊，送去利益。）
民国时期的扬州，有条繁华的街道，《扬州画舫录》记为多子街，街边多是售卖绸缎的商铺。1934年冬天，多子街上的春生洗染店里诞生了一位男孩，他就是后来号称“微笑大使”的外交家徐敦信。徐敦信毕业于扬州中学，后考入复旦大学外语系，又选派到北京大学外语系学日语，上世纪60年代进入外交部，历任翻译队翻译、亚洲司副处长、部长助理、驻日大使等。他直接参与了新中国和南洋国家的建交谈判。徐敦信担任部长助理时，于1989年12月访问印度尼西亚，就两国关系正常化的有关问题进行会谈。1990年7月，徐敦信在北京和新加坡代表就中新建交问题进行会谈。1991年4月，徐敦信率中国外交代表团对文莱进行首次访问，并就中文建交问题进行会谈。他以有理有节、不卑不亢的外交风范，圆满处理了中国与南洋国家交往的一个个重要节点问题。
扬州高邮作家汪曾祺被誉为文学界“可爱的老头”，其实他也是南洋的女婿。他的夫人施松卿女士，原籍福建长乐，为了谋生糊口，其大伯父学唱戏远赴南洋。大伯父站稳脚跟后，又把小弟施成灿接到马来西亚，让小弟边在药店当学徒边上夜校。后来施成灿学有所成，在吉兰丹一个偏远小镇当了医生，内外妇科都看。1918年3月，施成灿的长女施松卿在新加坡医院诞生。学业优秀的施松卿，先在马来西亚上小学，后到新加坡南洋女中和福州毓英女校念初中，又在福州华南女子文理学院附中和香港圣保罗女子学院修完高中学业，并考入昆明西南联大物理系。
正是在西南联大，南洋姑娘施松卿结识了中文系才子汪曾祺。汪曾祺出生于高邮书香门第，是沈从文的得意门生，生活虽落拓不羁，但时有作品见报。汪曾祺的才华俘获了施松卿的心，两人在战争中尽管囊中羞涩，照样拥有浪漫的爱情。施松卿对汪曾祺的坚贞爱情，如同汪曾祺早期文学作品里的女主人公，痴情而且温婉。即使在汪曾祺被划成、发配张家口劳动改造的苦难岁月里，施松卿还鼓励不会写字的孩子用拼音给爸爸写信，并暗地买酒给丈夫解忧。汪曾祺的那句“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就是他美满家庭的写照，温暖着芸芸众生，而最温馨的情愫来自出生于南洋的妻子。
2008年春节，扬剧表演艺术家汪琴、刘葆元赴新加坡探望女儿一家。受新加坡戏曲学院院长蔡曙鹏博士的邀请，汪琴夫妇为新加坡观众热情演出了扬剧《审土地》《王瞎子算命》等传统剧目。扬剧的乡土旋律，飘荡在南洋的上空。
2018年，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终身教授、人工智能领域的世界级专家黄广斌，先后为母校江都的干部、学生和企业家作了题为《人工智能、智能革命和人类简史》等专题讲座。黄广斌以前沿的理念、新型的模式，给家乡扬州的经济发展，带来来自南洋的信风。
（南洋劝业会打开了近现代扬州与南洋等地文化经济交流的大门。上世纪末，扬州三和四美酱菜中，仅获得巴拿马博览会金奖的什锦酱菜单个品种的年销售额，就达两千万元左右。）
晚清时在南京举办的南洋劝业会，是中国近代史上首次全国规模的商品博览会。之所以名为“南洋劝业会”，是因为倡议者两江总督端方兼任南洋通商大臣，并邀请了南洋华侨前来参加。
民国年间《江都县续志》记载：“光绪季年，海内渐趋实业，知时之士，闻风而兴。宣统初，当道设南洋劝业会于江宁省城，其与会得奖者，颇不乏人。”当时全国二十二个行省和国外十四个国家及地区参加了展览并设馆，展品多达百万件。扬州很多企业和个人送展南洋劝业会，其中梁福盛漆器、庆瑢女士刺绣帐沿桌帏等二十件物品荣获奖牌。
南洋劝业会打开了近现代扬州与南洋等地文化经济交流的大门。上世纪末，扬州三和四美酱菜公司合并，生产的酱菜不仅畅销国内各地，还远销日本、美国、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区，深受世界各地消费者的欢迎。其中获得巴拿马博览会金奖的什锦酱菜单一个品种的年销售额，就达两千万元左右。
文莱被誉为浮在石油上的袖珍富国，与新中国建交后在航空、卫生、文化、贸易方面多有合作。2017年8月，扬州工匠付健应邀赴文莱，在“千年丝绸路·文化中国绣”为主题的中国主题展上展示刺绣技艺。早在2015年，付健曾受邀参加文莱各华人社团共同举办的文莱华社新春团拜活动，作为中国知名乱针绣艺术家受到主办方的盛赞。文莱苏丹到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艺术物品义卖与展览现场时，在扬州乱针绣展区长时间驻足，被娴熟精彩的乱针绣技艺深深吸引，啧啧称奇，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两年后，扬州乱针绣再次来到南洋。扬州乱针绣在肖像绣、写意绣等基础上，打破常规，独创性地将乱针绣技法结合苏州双面绣形式，创造了独特的“双面乱针绣”。付健参加的2017年中国主题展，以中国丝绸文化贯穿东盟成立五十周年的历程，体现了海丝文化的精神文明。中国刺绣艺术家同行还带去了古代刺绣作品，展示了长达三米的《清明上河图》长卷及汉代画作，还展示了名家合作创作的刺绣书法和东盟十国国花长卷。跨越海洋的刺绣艺术交流，让扬州刺绣技艺扬名东盟。
巴厘是印度尼西亚群岛之一，建筑、雕刻、绘画、音乐、纺织、歌舞和风景令人向往，是举世著名的旅游岛。2019年10月，在扬州公共外交协会的推动下，印尼巴厘岛的艺术家代表团访问名城扬州，开启了以文化艺术为纽带的友谊之旅。代表团一行与扬州书画艺术家一起举行笔会，挥毫泼墨，用丹青交流情感。这次笔会为印尼和扬州的书画家们搭起了联络感情的桥梁，也为双方提供了相互切磋艺术的机会。扬州与印尼的书画交流，进一步促进两地的公共外交和人文交往，深化了两地人民的相互了解和友好情谊。
扬州与南洋民间多有往来。广陵琴派是扬州传统音乐流派，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无独有偶，养心琴社是新加坡唯一的古琴社团。艺术风格雅正、跌宕、悠远的中国古琴，在新加坡有许多知音。他们喜爱的《山居吟》《平沙落雁》等琴曲，都是广陵派代表作。
乒乓球是中国的国球，也是扬州市民的普及运动。菲律宾乒乓球爱好者和中国香港、中国台湾的代表队，以球为纽带，来到扬州宋夹城体育公园切磋技艺，加强彼此间的体育友好交流。
早在依靠季风航海的唐代，扬州就已经为南洋诸岛所知晓。1975年，扬州唐代遗址发掘出土人像陶范半面，形貌酷似马来人种，是扬州与南洋交往的历史见证。现代文明的风帆，犹如腾飞的翅膀，传播着更多更响的扬州与南洋合作共赢的声音。